为心理学和热爱心理学所写的话

发布时间:2015-03-10浏览次数:76

身在心理学圈子内的人,难免对当前的心理学有所失望,“这不是我想要的心理学”是很多学习心理学的人共有心灵经历。但在我看来,对心理学的批评和不满都大多源自热爱。本文来自中山大学的逸仙时空,原作者:宁采臣。

我想我目前的身份合适写这个题目,我曾经是一名工科研究生,工作后一年辞职开始自学心理学。到我准备心理系博士考试前,已经能看懂心理学领域里绝大多数中文学术期刊里的论文;普通读物里只要涉及“据心理学家发现”的见解,我大抵能判别其真伪程度;国内心理或是所谓专家权威的讲座,我也能辨别其学力水平深浅。这个程度,是我本科加研究生学了六年的计算机也未曾达到的。

在这一年的奇异旅程,导致我最后的状态是一只脚在圈里,一个在圈外;既不像学术圈里的人那般迂腐,又比完全没有进入这个圈子但又对心理学满怀兴趣的一般爱好者了解的多一点。因此我在开头说,我合适写这个题目。

写这个东西的动机不难理解,中国的教育往往不是从正常人的认知出发,告诉他任何他想知道的东西。教师总是半哄半骗,这个东西学来,将来有用;至于有何鸟用,就看学生造化了。有人咬牙坚持到最后,有人半途而废。我学计算机的时候就一再被告诫,学好高等数学是学好计算机必要前提啊!搞得我也成了附和分子,殊不知,这是大多数原先数理背景后来从事计算机教育老教授们的伎俩。

这个东西原本想写成人皆可读的科普读物,经过第一版实验后发现这个愿望太奢侈。且不说当中引用,就是“还原主义”“形而上学”这样名词也会让完全没有人文社科背景的读者极不舒服;虽然行文学术,但内容可以说是通俗的。所述一切对于学术界已近乎常识,但是门外人又存在很深误解。在通俗悦目与准确表达自身想法之间两相权衡,我还是决定投向后者。“澄清认识”是我最低要求。希望大家能跟的上我的思路。

(一)

 传统世俗对心理学的误解是很深的,科班心理学学生最受世俗困扰的一个问题就是“哈,你是学心理学的,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我曾经为他们设想过N个回答范本,但都不满意,不能完全深入浅出的解决问题。的确,大众对心理学的期待,是它能为现实世俗提供了解洞察周围人行为的动机,摆脱内心压抑焦虑困扰,做出理智客观选择的科学方法,如果对这些问题不能给予稍微满意回答,这个学科又不能像计算机,金融那样的学科帮人挣钱,那学来顶球用?于是心理学便一直是冷门。

我想这个误解,不仅困扰世俗,科班出身已毕业的学生也未必能将其想通透。心理学研究什么的?好像什么都在研究,但都最后似乎俗世中最简单的生活问题都解决不到。我最终思考的结果是,这个理解偏差来自于“心理学”这个学科名称本身的误读。在学术意义上,心理学事实上一早被冯特以后的“心理科学”所代替,大众所设想的那个“心理学”,涵盖人类精神领域方方面面,如果按照他们所想,那所有的人文社会学科,都可以成为“心理学”的一个分支,经济现象归根结底难道不是一种心理现象?政治现象难道不是心理现象的一种?你可以那么想,但是回归现实这样的构想毫无操作性,学究一点说会完全踏入形而上学的虚无主义道路。现实中的心理学,是被“科学”这道紧箍咒紧紧的套住的,使之研究的范畴,牢牢的固定在“心理科学”范围内。

现代意义上的科学的定界,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历史上科学哲学界对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应该研究的问题”这种本源性问题一直存在争议,比较稳定的标志追溯到上个世纪波普的“证伪主义”。理论当然也是在之前英美哲学维也纳学派发展起来的。初衷是为了同传统的形而上学彻底划界,从学理上搞清楚,弄明白究竟什么样的命题才是科学值得去研究的问题?结果到了波普这里有了比较信服的结论,答案就是只有“可以被证伪的命题(我听过台湾佬叫否证)”才是值得科学去研究的,也就是说科学是要创立一些可能被事实推翻的句子或言论来作推测的。换言之,科学不是求对,也不是求错;科学所求的是“可能被事实推翻”。可能被事实推翻而没有被推翻,就算是被证实了。

所以,我们的心理科学对以下这类的问题会有独到看法,这些看法未必很成熟,但至少是职业心理学者去追寻的

“记忆是怎样存储在大脑中的?”

“‘同辈压力’如何起作用?”

    “高手和低手进行问题解决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对以下富有现实关怀似乎又与人类日常心理沾边的议题,我们的心理科学家,普遍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曾国藩说:士有三不斗,不要与君子斗名,不要与小人斗利,不要与天地斗巧。这样说有科学根据吗?曾国藩还说,人才何常?褒之则如甘雨之兴苗,贬之则如严霜之凋物。人才果真如此吗?”

“我喜欢心理学,但是知道读心理学出来后找不到工作,又没有女孩子喜欢;读计算机很闷,但是薪酬很高。我现在为这种问题无比困扰,焦虑。我该如何选择?”

“我希望通过学习心理学,了解面试官的心理,使得我的求职无往不利;我希望通过学习心理学,从心理科学中求得行之有效的方法和策略,使得我的家庭和睦;我要充分了解异性的心理,掌握她们的情绪变幻,使得长得丑和矮的我在情场中无往不利。”

科学这一界定所产生用途,就是使得所有命题都产生可被争议同讨论的可能。这与中国传统思维靠悟性和生活体会去理解某个观点的体悟方法是截然不同的。林语堂在《吾国与吾民》中曾经幽默的嘲笑,优秀的中国学者通常“先提出一两个论点,然后即刻提出结论。在读他的文章时,你很少看到他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他的论点与论据从来都不很长。你突然看到他已经领悟到了什么在做结论了。”所以“中国人从来不会写一篇万言或者五千言的论文去证明某一个观点,他仅仅是做笔记。至于论点本身的是非,则留待后人评说。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学者总是留给我们这么多笔记集。称作随笔或笔记。”

随笔和笔记固然为我们的先辈发表他们的意见观点时卸去了道德负担,却让我们的求知路途与现代意义上的西方科学渐行渐远。林语堂接着拿顾炎武开涮:“即使两三行的观点,也往往是几年潜心研究之所得,是再科学不过的东西。确定历史事实中的某一点,作者可能要做多次旅行。需要百科全书般的学问。但是他们的错误很难查证,他的正确又不能一下子确定。人们只能对他表示钦佩,因为3个世纪以来,还没有任何作者能够对他的论点提出疑义。”

 回到正题,人们关注的“心理”问题,经常是属于精神领域不可被证伪的议题,“名”“利”“巧”这种名词同“上帝”一样,无法被论证,虽然在现实中不断被我们关注和使用,仍然难以被写入论文中加以研究;选择的问题,归根结底,它的效果是由选择那个人的快乐程度来决定,这个程度,在经济学中简单抽象的定义为“效用”,现实中你可以叫“幸福感”,这同样是个主观无法用科学界定的名词,更何况选择过程有多达数千个混淆变量干扰,与预报地震难度不相上下;某人在想什么,你如果有那么一点唯物主义的观点,就知道意识虽说不一定完全被物质决定,但是不可能完全脱离物质的影响。经济危机时期,脱离钱的问题考虑人的焦虑,是空中楼阁。这个问题,可以从心理学学习中学习到一些技巧,但不可能完全帮你解决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非科学框架内心理学”,也有术语所指,学术界称之为“folk Psychology”有人译作“大众心理学”也有人叫“民间心理学”,两种译名和具体定义都存在争议。Folk Psychology是以科学哲学为基础的心灵哲学最关心的问题。简单的说,正常人,都具备解释和预测他人心理(如信念和愿望)的能力。这种解释和预测经常是正确的。这里面的机制和过程是什么,是哲学家们关心的。丹尼特1981年在《三类意向心理学》创立了这个词。但实际你可以说,这样的研究中国人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了。研究成果遍及老庄孔孟,毛泽东遗泽治国齐家之法,曹雪芹《红楼梦》对人性透彻观察。

中国引入西方心理学走过的道路可以看到,最初心理学研究的范围要比现在大的多,人也多的多。之后,门槛越来越高。今天我们看到的心理学,以用不用计量,做不做实验作为区分心理学与非心理学的界标。非实验,非实证,非定量的心理研究全部被踢到民间。你可以小心的揣测,归属自然科学,有一个策略上的考量。譬如现行科研体制下,理科能获得较多经费,心理学会属在科学院门下,资金获得的就比其他社会学科多。身为中人,个个唯恐心理不科学。

也许有那么一天,哲学界可以宣布民间心理学代表的非科学方向才是研究人类行为的正确路途,现在科学心理学走的是一条“还原主义的肤浅的”道路。这两拨对普适意义都“心理学”感兴趣的人们在方法论上产生分歧:赞成用“科学”方法探索人的行为的精神过程的,成了心理学专业的科学工作者;对此持怀疑态度并打算用人文主义方法继续走下去的,成为哲学专业的人文学者。这两条道路始终存在难以沟通的鸿沟。

说到这里,大家或许多少明白对我们知道的“心理学”这个学科在俗世中存在如此深的歧视有一些了解:学术界斥责其用还原主义方法去研究万物之灵;世俗认为这种学科既不能帮人安身立命,升官发财,对大家关心的问题又因为“科学”的桎梏拿不出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案。诸侯割据,研究方向过于散乱,一直没有建立强力的学科框架。自然没有办法吸引第一流的人才。

与之相比,年纪相仿的经济学的发展就幸运的多,经济学强健壮大有一条重要的经验,就是“建国之初”马歇尔等人提出了三条重要的假设:个人会做选择,而且这个选择是可以被推测的(人的任何行为都是经过选择的);经济人自私(局限条件下个人争取最大利益),理性(在不同情境下偏好稳定);经济学得以合理借助微积分数学工具,在确定性的道路上展开自身发展。即便是这三条假设,到今天也是备受争议的,比如科斯和张五常就提出,根本就不必有效用和均衡这个东西;交易费用和产权的发展就路人尽知。现在连自私这条都有人争议,企图建立“同情”的假设发展一套新的经济学理论。亚当斯密结合重农和重商学派的观点建立了市场的概念,瓦尔拉把一个市场价格移向所有的建立起了均衡价格理论,这个理论被后人用数学工具不断完善,完成了古典学派一般均衡体系的建构,这个理论中,完全竞争和资源最优配置作为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发挥作用,这只手就是亚当斯密的市场;在另一条道路上,凯恩斯的《通论》强调了国家宏观调控(税收,政府支出),在经济干预中的作用,恰逢其时,菲利普斯画出那条失业率与通胀的曲线,为凯恩斯所利用,建立对战后欧洲和美国经济受益良多的“凯恩斯主义”时代。最要命的是,经济学居然出现了萨缪尔森这么一位几乎是为经济学而生的奇才,从19岁到99岁每个年龄段的经济学冠军,他把古典主义和凯恩斯主义两条路结合在一起,建成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恐怖的经济学大厦。

写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甚为不公,看经济学思想史完全看不到任何生财之道,怎么从来就没有家长跑去质疑学了经济科学,居然都不晓赚钱;倒是大骂学了心理学,不懂他人心理。在责怪我们的心理学爱好者居然人情练达都不晓时,请嘴下留情;因为您跑去问经济学的学生明天股票涨多少点,他也不可能按书上教他的算出来。

(二)

历史上,心理学也曾经有过其显赫一时的经历;19世纪末20世纪初,维也纳的医生弗洛伊德创立的心理动力学派,用无意识,自我本我,压抑这样的字眼去解释和预测人类的行为,大意是说,人有原罪,从小有恶念,如果没有合适的途径宣泄,斗争到最后,可能出问题。很可惜,他的学说一直只能作为一种富有影响力的哲学学说,不能纳入可被观察的科学研究的范畴。而且由他的理论所发展起来的心理治疗效果令人生疑。如今,我们只能在作家笔下,电影工作者的作品中感受这位思想伟人的光辉;另一个辉煌时期,上个世纪中叶我们的超级行为主义者斯金纳从巴甫洛夫的狗和唾液的实验另外发展出来的“操作性条件发射”,简单的说就是在有机体行为之后给他一个奖励强化物或惩罚,就会增加或者减少它再从事此项活动可能,在强化基础上形成了学习。斯金纳把这种理论扩展到人口,污染,战争问题研究,在当时可谓风光无量。据老一辈在国外呆过心理学科学教授们说,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一直忙于抓白老鼠,做行为实验,估计当时就是这种类型论文才有机会发表。应该说,行为主义是将人的低等动物性那一面规律发扬到了极致;我曾经幻想,如果行为主义的神话一直未被打破,心理学到今天一定是一门显学。

理智,对人类社会性的一面关注的学者终结了这个梦想,人是有脑的,能动的,不会单纯只考虑强化或惩罚物才决定做与不做某件事。认知主义学者提醒世人,在结果与强化物之间,还有个被行为主义者忽略的黑匣子,那就是人的大脑!认知科学就是为了了解人如何去学习,知觉,计划,思考事物的。融合了认知科学研究成果的学习材料,就会令任何人更轻松学习,更轻松掌握知识,应对考试;融合了认知科学研究成果的广告牌,就会起更好的广告效果。总而言之,认知科学调教出来的产品就是更易读,更方便使用,更叫人喜欢的东西。研究如何开展?要看人脑的结构,必须引入生理学知识;工程和计算机起到人脑相似的作用,所以心理学系说欢迎计算机专业同学来报考;维特根斯坦说,选择一种语言,就是选择一种思维方式,就是选择了一种生存方法。所以对大脑思维的研究,语言学研究不可少。这样,现在流行的认知心理学研究就师出有名的把各类人才融成一炉。

认知主义把人类从弗洛伊德和斯金纳疯狂和冲动的动物时代拉回了人间,结果,这几种思潮,学理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关联,心理学工作者几乎从头创业,依然贫瘠。

(三)

今天,你打算信心满满的开始从事心理学学习,打开格里格和津巴多《心理学与生活》等流行的教科书,首先你看到的第一章通常都是讲大脑,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生理学的一章,考验你继续学习下去的热情。这一章会讲到大脑结构,神经系统的活动,内分泌系统的结构;最后你记住的可能是只有几种简单神经递质和激素的名字;你想跳过这一章,发现后面讲的感觉,知觉还是离不开视觉结构,运动觉这些生理学知识。你头大了。这很正常,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生物学观点影响了研究心理的人,他们热衷于从基因,大脑,神经系统中寻找行为的原因;他们假设,“一切的心理和社会现象都能用生理化学过程去理解”“最复杂的社会现象也能被分析为更具体,更小的”,“行为同经验,都能被躯体结构和遗传过程所决定”,最后“通过改变内部的生物结构和过程,我们就可以改变行为”。这一学说和视角一直就被人文社会学科学者无情批判和唾弃,支持这一学说的自然科学学者,被无情的讥笑为“还原主义者”。但这种思潮在今天讲求实惠的中国人思维中,还很有市场,我高中毕业想报综合大学的心理学,就被我那从事医护人员的母亲找来的心理科主任告诫“搞心理学,不搞医学,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没前途的。”让我作出遗憾至今的选择。

为什么心理学基础学习对生理医学知识如此重视,这与心理学的“自然主义”倾向关系密切。胡塞尔曾对此作过深刻的批判。所谓自然主义,就是把世界看作一个自然存在的世界,世界万物遵守普遍统一的时空法则和因果律。通过研究物理质料表现出来的规律,实现对自然现象的认识。信奉自然主义的心理学研究者,用研究物理学的方法来研究人的心理,关注人所感知体验到的客观刺激,忽略在此过程中产生的历史文化影响,忽略这些客观刺激与特定主体相关活动及其中的意义。

话虽如此说,作为一名专业心理学学习者,你还是应该去了解这些生理学的知识,让旁人以为你,多少还是知道些东西。我曾经就是依仗这方面的知识,获得一个差点改变一生的机会,在此按住不表。

心理学教科书另外一个不太有趣的章节,就是智力测验,其实这一章是为了让你了解各种各样的心理测试量表,如果你跑去图书馆,打开《心理科学》或者《心理学研究发展》这样的学术期刊,看到的十篇有八篇论文,往往都是跟量表有关。经常就是一个人,发明了一个量表,用了某种因素分析法,比如主成分分析法,或者验证性因素分析法,提炼出哪几种因素,然后拿去到处施测,最后告诉你,GFI,AGFI,CFI,IFI,NNFI是多少,证明它这个量表有效。完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学论文发表的流行范式,不过也觉得这种工作了无趣味。了无趣味之余,讲明一般学习者有少许统计学知识,明白了信度效度以及一系列子概念(结构效度,内容效度,内部效度,外部效度,准则关联效度),然后会用统计学软件SPSS,就有本事把很多所谓核心期刊上枯燥心理论文看懂。量表的作用就是把我们主观领域里的名词可操作的定义为量化的东西,令到可以被科学研究。科学心理学的定义一般要求具有“操作性”,比如你可以操作性定义“聪明”这个概念,为韦克斯勒智力测验量表的得分。总之,这个定义是可以让其他实验人员可以重复的,没办法,谁让它是科学的呢?顺便一提,这种影响来自于同样是上个世纪布里奇曼的操作主义,同样是为了帮助澄清思想,不给形而上的东西在科学领地里有立足之地。但这种思想在哲学界“影响犹在,只是不再唱主角了(《二十世纪英美哲学》)”

身处心理专业的学生印象最深的恐怕都是实验,统计,数据。心理学研究方法和统计学贯穿了了专业心理系学生学习的大部分时间。无法,在心理学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不二之法就是玩弄这些工具。要比较两人分数成绩的大小,要检查几种复习方法,学习效果有没有差别,科学用显著性差异,卡方分布,方差分析为这些感性的比较提供系统方法。这一切都是假设检验为基础的。我们很多高校的老师,医院的医生,企业里的工程师靠知道这些t分布,F分布发了不少论文,评上了职称,当上了领导,养活了一家几口。可见这些方法之重要;一流的论文靠观点,二流的靠数据。初学者无论如何应该清楚,掌握这个工具的目的。

接触现代意义的心理学,最流行的词汇是“fMRI”,“PET”,“ERP”。这些仪器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解剖直接观察活体在做某样事情时候大脑的变化。“某样事情”可以是大声朗读,也可以是受到惊吓。这些仪器像一面镜子,脑区有任何变化都可以反映出来。但也请记住,这只是一种工具。

心理障碍和治疗是心理学研究中最被世俗关注的部分。心理学啥都帮不了我,至少能让我想开点吧?很遗憾,据我目前所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依然群雄逐鹿。心理学对这个问题的进展在两部分,一部分是生理学的,它会告诉你,有哪种精神障碍的人大脑哪种神经递质水平(注意,不是激素)较高,比如老早就发现,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大脑中多巴胺神经递质水平甚高,抑郁症病人5-胫色胺神经递质水平甚高,肾上腺素甚低,焦虑症病人GABA神经递质水平甚高,可能他们的多巴胺都高;根据这个原理,医生便给这几种病人开降低这几种神经递质水平的药物,比如碳酸锂医双相抑郁障碍,百忧解治抑郁症,安定,阿普错伦治焦虑。但这两者经常是相关性,你搞不清是精神障碍导致这些水平高还是水平高导致精神障碍,所有这些治疗只能控制,不能治本;另一个思路就是根据几种不同解释精神障碍的主义,学说发展起来的治疗方法,比如行为主义认为强迫症变态行为是学习和强化获得的,焦虑缓解使个体获得强有力的奖赏,从而使自我挫败的回避行为持续存在,治疗方法就是让患者去经历他还怕的那样,让他系统脱敏。成功案例也仅限于局部特殊情况。在很多人看来,除了人本主义,绝大多数疗法都是针对人类动物性那一面进行治疗。真正文化社会性那一面出了问题,目前心理治疗师似乎无能为力,即使排除人手,经费,医疗,世俗认可这些外在因素。试想,来了一个像鲁迅那样的时代的天才,写完《呐喊》和《彷徨》,把中国人都看透,在这个文化中无路可走,处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绝望,你指条路给他走吧。我想说的是,真正的困扰和烦恼,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不是所有的自杀都可以预防的。如“反动文人”刘晓波所评价,鲁迅不去自杀,要么信仰宗教,要么只有选择狂妄的唯我独尊的去与世俗斗争了。

现实中,鲁迅没有去自杀,也没有得精神障碍;倒是俗世中好些不该病不该自杀的人病了,死了。对于原因,这些病人身边的家属往往不易理解,因为家人对病人所处的情境,往往了解的清楚,能“将心比心”从对方情境判断患者忧虑之事的严重性,但是对对方理解这件事的方式,同由此产生的生物化学变化,无从得知。所以在精神障碍的成因上,似乎是基因所起的作用更大,从科学主义路途去揭开真面目,看来也并无过错。

迄今为止,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科学的理解也如此:基因决定最初的心灵结构,这个结构决定了你解释和观察事物的方式,有一些结构对外界反应是敏感易激的;有一些是平稳的。这导致不同的人理解同样事情产生差别。这种理解反过来又会影响这个人的生理结构。如果有机体生理结构脆弱易激,对同样的俗世事务,就会有更偏激的理解,这种理解到最后摧毁了人的生理结构,这个人便得病。在生病早期,可以通过人工干预的办法阻止坏结果的发生,这便是心理咨询的作用。

最后,当我写下这些为心理学所写的话时,在世俗看来,我已经为它付出昂贵的代价。旁人总愿意与我探讨后悔的问题,在我看来,这无关坚持与勇气。开初我相信它是有价值的,一个持续被低估的领域,我相信会有机会做一桩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的买卖;然后的阶段是我开始觉得有责任拯救和扭转它窘迫的现状;最后我发现,从中获得愉悦美感,令我觉得做这件事有意义。汪丁丁先生说,这就是信仰的三个境界。

 

来源:http://bbs.sysu.edu.cn/bbstcon?board=Philosophy&file=M.1229478283.A

本版编辑:Chicy